杨敏
一直觉得秋天是收获的季节,直至道旁的树梢零星地只剩几片叶子时,才顿感秋天已逝,不免生出几份悲戚的愁思来。远处,传来孩子追逐嬉戏的声音。原来,秋天的伤感,只属于心有戚戚的成年人。
不知故乡的落叶是否还是那样蓬松酥脆?不知那个沙土坑如今是否已经填平?那坑边高大的杨树是否还是茂盛如昔?
记忆里金黄的一页翻卷开来,呈现眼前的,是那个平坦又宽阔的沙土坑,还有周围的参天大树,只记得有两棵杜梨树,还有一片杨树林。初秋时,杜梨子便挂满了枝头,一束束,个头比樱桃小了些,褐色的果实,又酸又甜,那时水果是极少能吃到的,所以至今仍然回味无穷。小小的杜梨子,给单调的童年带来了几多欢乐的色彩。还有那高大的杨树,笔直的枝干,直插云天,在小小的孩童眼里,是那样的伟岸,几乎令人膜拜。每到深秋,杨树叶便哗哗地飘落,如同一场金黄色的落叶雨,铺满整个大地。杨树林旁边有一个坑,那个坑并不深,只是地势低些,每每雨下大了便会存了水变成天然的池塘;但是给我们带来最大乐趣的,却还是坑里落满树叶的时光。我们在落叶的“海洋”里跑来跑去,听到“咔嚓咔嚓”的声音在脚下绽开,多么美妙动听啊。等跑累跑够了,便会坐在地上,拣一根约尺把长的枝条,把一头削尖,然后就用尖尖的枝头去扎又大又干又完好的树叶,扎几片后,右手握住树枝,左手把叶子往下捋,树枝重新露出尖头来,再继续重复扎树叶的动作。当手里攒了好几串后,便高举着直奔向家,一口气跑到厨房,总能得到外婆笑眯眯的夸奖:瞧我家的小妮儿能干咧!听闻此言,也瞬间真以为自己是多重要的劳力,干了多么了不起的活儿一样。其实,那一个个的树叶串哪能真的当柴火烧呢?只是外婆给的语言奖赏罢了,权当精神鼓励了。看着外婆把树叶串塞进炉膛里,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来,格外悦耳。于是,继续跑出去,重复着刚才的一切动作。周而复始,乐此不疲。
直到外婆那悠长的呼唤响起——妮儿,回来吃饭咧!——这才算告一段落。外婆蒸的脂油包甜糯筋道,熬的米粥香气四溢,每每总是让饥肠辘辘的我馋得口舌生津,不顾热气蒸腾,烫得龇牙咧嘴,外婆便宠溺地叫我“小馋猫”,然后轻轻为我吹散热气,这时我便乖乖地等着外婆一句“好了”,就连忙夹进嘴里大快朵颐,真是美味无比啊……
这样的画面哪里有秋日的萧瑟之气?满满的都是暖意。秋,只是天朗气清罢了——直到去年秋天,外婆溘然长逝,空气里都是悲凉的气息,我才惊觉秋的肃杀与寒凉,沁骨的寒意,直抵心底。
每每夜半梦醒,醒来都是泪痕。梦里与外婆的相见,真是应了东坡的那句“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”了。
原来,秋天的那一场离别,才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作者简介:杨敏,河北省邯郸市肥乡区第三中学教师,邯郸市肥乡区语文名师工作室主持人,《邯郸教育》兼职编辑,邯郸市作家协会成员。曾在《教育读写生活》《河北教育》《语言文字报》《语文报》《忽然花开》等杂志媒体发表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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